秋日淺思

二、

雅明住在五樓，所以他直接就從後樓梯衝了下來。一邊撥號，腳下也絲毫不放慢速度，穿過大堂，從大廈後門出來，來到了垃圾回收站。

朱紅色的天空，夾著血一般的夕場，斜照著天佑村垃圾站的那片空地。

    天佑村是雅明所住的公共屋村，而他住的天擇樓，背靠著一座垃圾回收站，回收站的對面便是馬路和巴士站，所以這裡的交通非常方便。香港的屋村通常都劃一設計，高高密密的，雅明覺得，這些高樓，像極了一塊塊被歲月沖刷的墓碑，葬送著不少人的人生。

「這邊出事了。」雅明來到垃圾回收站，踏著太陽的餘暉搜索著甚麼。

「死人了嗎？」電話另一邊是一個中年男子的聲音。

「嗯，但暫時沒有屍體。」

「拜託說清楚點啦大哥……」男人似乎還未習慣，雅明認真時的這種簡短對答。有時他真的覺得雅明這傢伙有點精神分裂，平時明明很好相處，認真起來卻很欠揍。

「等我一下。」

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濃厚的血腥味，循著這味道一直追蹤，雅明來到了一個垃圾筒旁，探頭查看了裡面一下，是兩條被斬成四截的腿，血淋淋的……雅明現在可以確定，那一朵小小的血花，就是偷屍者替死屍截肢時的血弄髒的。

難道偷屍者是變態？截肢狂？

此時，雅明督見遠處的一個人影，坐上了一輛寶馬。

有點詭異的是，那個人是一個清潔工人。雖然很遠，看不清楚臉容，可雅明可以肯定，他這身穿的是專業的清潔工人套裝。

草帽、沾滿血的白色手套、螢光色的綠間條外衣，非常標準……樓下的清潔阿嬸都這樣穿。只是這人沒有在帽子裡再加一條毛巾吸汗，顯然模仿得有點失敗，在這大熱天裡一定很辛苦。

「你先過來，等下見。」沒等男人回應，雅明就掛斷電話，打量著遠去的那架寶馬，默默記下了車身和車牌。「RX8568。」

十五分鐘後，幾個巡警來到現場，旁邊一個穿著便服的男人，向雅明走了過來，看到雅明，他揮了揮手，但似乎不太高興，一副臭臉。男人後面跟著一個紮馬尾的妙齡少女。

「明，為甚麼每次見到你總是那麼棘手？」

「輝，我建議你現在最好先封鎖附近的馬路，找到那架寶馬，RX8568。」雅明咬嚼著口香糖說道。

被一個十來歲的少年無視，顯然很不爽，但因為自己見識過雅明的才能，健輝還是乖乖地下了指令。

健輝深深吸了一口氣，嘆道：「來吧，讓我聽聽你的見解。」

「那架寶馬裡，至少有兩個人，其中一個人穿著清潔工的衣服，他們運走了屍體。」

「他們為甚麼要偷屍體？」

「你覺得呢？」

「呃……可能兇手想毁屍滅跡吧。」

「這是自殺案。」

「你是說有人要偷走自殺者的屍體？屍體可以幹甚麼？」

雅明沒說話，只是微笑。

「死者也有可能是被謀殺的吧？可能犯人有兩個，一個負責把受害者推下來，另一個負責偷走屍體，清理掉。」

「如果能把受害者推下來，那就可以偽裝成自殺了，何必偷走屍體？」

雅明把一塊口香糖塞進口裡，說道：

「所以不會是謀殺。」

「嗯，你也不是沒有道理。」健輝搔了搔頭。

「所以呢？」

「那個那個……重點應該是那些人為甚麼要把屍體搬走吧？」站在健輝後面的馬尾女孩突然插嘴。

雅明督了女孩一眼，轉向健輝問：「這位是？」

「新來的，叫阿晴。腦袋不太靈光，只是槍法特別厲害，哈哈哈。」健輝一邊笑著一邊摸了摸女孩的頭，整齊的髮型一下子被健輝弄亂了。晴嘟著嘴，一臉無奈的樣子。

「哈哈，我看她至少比你聰明呢。」聽到雅明誇獎自己，女孩吐了吐舌頭。

「屁啦。」

「對，重點是，那些人為甚麼要搬走屍體。」

「為甚麼？」健輝和女孩異口同聲問道。

「這次的事件多半是自殺。那些人願意冒著險，慌慌忙忙地運走屍體，多半是因為屍體上有威脅到他們的東西。」雅明把嚼得淡而無味的口香糖吐進垃圾筒裡。

「有道理﹗」健輝似懂非懂地用右拳敲著左掌。

「輝叔﹗妳的電話﹗」馬尾女孩指了指手上震動著的電話。

健輝接過電話，用食指敲了一下女孩的額頭，說道：「喂﹗……嗯…嗯，是的。……明白明白……甚麼？你們都怎麼搞的？快給我去追﹗」健輝氣呼呼地掛了電話。

「有沒有找到甚麼？」雅明突然回復了一貫輕鬆的態度，臉上帶著灑脫的笑意。

「只找到一具他媽的爛屍體，犯人跑掉了。」健輝瞪了瞪白眼。

「爛屍體？這不是你的助語詞吧？哈哈。」

「嗯，是真的爛掉了，有望競逐年度最爛屍體了。屍體除了因為墮樓而弄得一塌糊塗外，那些偷屍的變態還幾乎掏空了受害者的內臟，把屍體肢解成很多部份。你說，他們要內臟幹啥，器官販賣嗎？」

「看來他們拿到了他們想要的東西了。」雅明臉上帶著滿意的笑容，覺得這次的案件很有趣。

「賣個好價錢？」健輝啞然失笑。

「哈哈，可能是哦。我剛才還在附近的垃圾筒找到受害者的兩條腿，妳要不要來攤分一下。」雅明笑著指了指焚化爐旁的垃圾筒。

「所以這次的事件是器官販賣狂遇上自殺的可憐人嗎？想不到大陸的那些變態都跑來香港這邊撒野了。」

「肢解或許只是掩人耳目，我們先去現場看看吧。」雅明拍了拍健輝肩膀。

「唉，你總是想得那麼複雜。」健輝嘆道。

「有好玩的謎題總得玩下去。」雅明愉快地笑道。